李璘

＊十一赛季背景，张佳乐主视角，有且仅有双花cp向内容。

＊青岛风雪特别大的时候确实很哈人，不过文里描写稍微夸张了一下

在荣耀的世界里，夏天是一个极其辉煌的季节，大多数华丽的相遇、刻骨铭心的别离都发生在夏季。与之相比，冬天就显得沉闷而单调了。天气影响心情是有科学依据的，入冬之后，活泼开朗如张佳乐也变得有些昏沉茫然。

冬休期前最后一轮常规赛，霸图主场对阵轮回。目前两支队伍名列积分榜前二，轮回的第一地位很稳，而霸图则随时有可能被不差几分的蓝雨、微草等队伍超越。这场比赛打得两队都辛苦非常，但最终因为双一组合的出色配合，轮回取得了团队赛的胜利。霸图在个人赛得一分、擂台赛得两分，本轮结束后下滑至积分榜第三。

在职业赛场上，这样的比赛胜负、排位轮换并不稀奇，霸图还是会和以前一样复盘比赛、分析战局。但这次失利和选手状态有很大的关系，比赛结束回俱乐部的路上，车里气压极低，没有一个人说话缓和气氛。

第二天早上，张佳乐拉开窗帘，看到了狂嚎的风雪。他第一反应是坏了，这么大的雪，轮回那帮人的飞机肯定要延误了。

复盘还是得去的，宿舍到训练室原本没几步路，但是青岛的风看上去大得能倒拔十株垂杨柳，更别提其中夹杂的雪片落在脸上有如刀割。张佳乐掂量了一下自己瘦弱的身板，还是不敢托大，他用卫衣、外套、羽绒服、靴子和毛线帽把自己裹成一颗球，小心翼翼朝门外踏出第一步。

进了会议室，队里几个小年轻看他把自己武装得这么严实，都不禁笑出了声。屋里有北方最大魔法圣器——暖气的镇压，时时刻刻都温暖如春。而且因为铺设的是地暖，你赤着脚跑来跑去都不会觉得凉。张佳乐卸下复杂的装备，在室内他只需要穿队服T恤。

“怎么只有你们几个，韩队和张副呢？”张佳乐拉开椅子坐下，问道。平时那两位可谓是队里守时的神，尤其是张新杰，他迟到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表坏了。

看上去宋奇英知道一些内情，但他支支吾吾不太肯说。秦牧云和白言飞正在飞快地交换眼神，两人都面露难色，最后是秦牧云主动开了口，话语间却是指向宋奇英：“小宋你来说吧，你是自己看到的，说得最清楚。”

“看到什么了？”这几个人的表情都神神秘秘的，让张佳乐不禁有些好奇，“小宋别怕，我很和蔼的，你有什么事就说。”

宋奇英像是下了什么决心，鼓起勇气说：“前辈，咱们私下说说就可以了，不要打扰队长和张副队。”

“他俩咋了，谈恋爱了？”张佳乐的大脑不走寻常路，剑走偏锋地到了一个奇怪的方向。

“哦那倒不是因为这个。”如此重要的时刻，可亲可敬的霸图队友们还是忍不住玩梗。

宋奇英没听懂这个梗，他认真地、低声地说：“我今天来得早，听到队长和张副在训练室里吵架，吵得可凶了。”

“他俩吵架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吧。”韩文清的暴脾气大家有目共睹，张新杰虽然冷静镇定，却绝对不是容易认怂服软的人。他们因为比赛的事情，也经常当着队员们的面争执起来，谁也不服谁。

“这次不一样。”宋奇英的表情很凝重，“我听见的是，张副在训队长，队长都没说几句反驳的话。”

张佳乐惊得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能对韩文清训话，那是霸图老板、联盟主席等一种大佬都没有达成过的成就。想不到张新杰看着文文弱弱一位眼镜书生，竟然是个实打实的硬骨头。

不过他们对这件事的讨论没持续太久，因为事件的主人公一起走进了会议室。复盘会议开始，张新杰打开投影仪放比赛视频，韩文清抱臂坐在一边，表情看不出喜怒。

整场比赛中问题最大的无疑是团队赛，石不转在比赛中被轰下场太早了，这直接导致了霸图的战术部署被打乱。虽然团队战术的执行不是没有张新杰不行，但他同时也是霸图的牧师，治疗职业的存亡往往直接关系到比赛结果。

而石不转这么早就被轰下场，其实是源于韩文清的一次失误。他的失误不是由于战术意识不够或者疏忽大意，只是因为他的年龄太大，已经没办法发挥到最好。面对孙翔和周泽楷两人的全力进攻，即便是巅峰时期的他都没有太大的把握说一定能赢，更别说是现在。

场上当时最慌的不是韩文清本人，却是正与他形成配合的宋奇英。上个赛季才出道的新人，哪怕个性再沉稳，场上的变化也不会对他毫无影响。大漠孤烟与长河落日的配合被打破，宋奇英当即有些乱了阵脚。瞬息万变的赛场上，一秒的空当都会给对手可乘之机，于是轮回借由这一个破绽，集火带走了霸图的牧师，令局面瞬间向他们那边倾倒。

对于这个开场不久后就发生的失利，当事人们倒是坦然地接受着错误。而石不转下场后，霸图其他队员的表现不可谓不神勇，他们确实没有辜负战队的精神，直面着场上的困局，就算只剩百分之一的血也没有停下进攻，但最后还是输了。

韩文清毫不避讳地指出问题：“我们失去治疗后，场上所有人的心态都出了问题。后面打得痛快吗？当然痛快。但比赛输了，再痛快也没用。”

把全部原因归咎于治疗的缺位并不准确，应该说是自从韩文清失误了那一次后，所有人的状态就像被推了一把的多米诺骨牌，每个人受的力并不多，却因为彼此间的联系连环倒下了。

会议室里安静得只剩下窗外的风雪声，大家的表情都不太好看。很快，张新杰打破了沉默：“关于队长的一些问题，我刚才已经和他讨论过了。大家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心理起伏是赛场上常有的事。我们这赛季队伍的重心发生了变化，出状况是无法避免的，及时调整很重要。这场团队赛本身，我想着重说说奇英的问题……”

霸图的未来宋奇英小同学，非常认真且乖巧地听副队长说话。他遇到的是新人们普遍会遇到的困难，操作能跟上，应对变局时不够老道，所以才会被对面钻了空子。其实霸图原本有很多经验老道的选手，但林敬言去年夏天退役了，张佳乐这场又是作为轮换出场，没能在前期给出有效的帮助。

复盘会开得越往后，大家终于慢慢放松起来，所有人都参与讨论，既反思着自己哪里做得不好，也会帮队友指出他们出错的地方。会议结束后，即便没有完全找回状态，也比刚结束比赛时明朗了不少。

下午还有训练，大家陆陆续续地去食堂吃饭。张佳乐看着窗外，雪势比早上更强了，而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他慢吞吞地把自己的保暖装备一件件往身上穿，内心还是有些抗拒走出暖气房。虽说南北方的冷差别巨大，北方的冷可以到有暖气的地方躲避，但青岛的风雪已经不是单纯冷的问题了。

这里的风，是真的有可能会把电竞宅男豆芽菜们平地掀起。前面出去的几个队员，大多是三五成群挤在一块，除了取暖也可以防止同伴们被风吹得太狼狈。前两年遇到这种天气，张佳乐会选择和林敬言结伴而行。但现在老林退役了，其他队友们也都走得差不多了，张佳乐一看，自己的选择竟然只有和韩文清和张新杰贴着去食堂。

在张佳乐发出邀约之前，张新杰先说话了：“前辈，能耽误你一点时间吗？我和队长有事要跟你说。”

说的自然是比赛的事情。霸图在个人赛里丢了两分，其中一分是张佳乐遇上孙翔时丢的。他估摸着张新杰和韩文清应该已经对团队赛的那个失误进行过一番话疗，下一个话疗对象就轮到他自己了。

大概是早上听到的“韩文清被张新杰训话”这个消息太有冲击力了，刚开始话疗的时候张佳乐还有点怕，生怕这两人再给他来什么大跌眼镜的操作。没想到谈话其实很和谐，话疗的成分并不多，正副队长是找他商量正事的。

“我没几年可打了，但只要没拿到冠军，我就会尽全力坚持到最后一刻。”韩文清说。

“欸我去怎么突然整得这么悲壮。”张佳乐被他掷地有声的一句话吓到了，“到底是什么事情啊？你不要用这种托孤的语气跟我讲话，我怕。”

他惊恐的样子竟然把一向严肃的张新杰逗笑了：“前辈，听队长说完吧。”

“行行行，那你继续。”张佳乐还是有点不放心地盯着韩文清。

霸图很看重这个赛季的成绩，这支队伍的主心骨毫无疑问是韩文清，而他离退役越来越近了。韩文清是目前在役时间最长的选手，没有之一，即便他的战意从未消减，状态确是实打实的一天不如一天。为了还能打的这几个赛季，他甚至放弃了世界邀请赛的机会。

世邀赛上中国队夺得了冠军，这项荣誉所有国家队的选手都有很大的加成，张佳乐虽然已经不是巅峰之年，但这个赛季的表现却比九十赛季都要好。他有进步，对手们也没有止步不前。这个赛季老队新队都高歌猛进着向最终的荣誉冲去，没有任何一支队伍出现颓势。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霸图的目标一如既往，为了顺利到达那里，他们除了保持现有成绩外还需要寻求改变。其实自这赛季开始，霸图的改变就已经摆上了赛场。但是到目前赛季中段，他们的调整并没有预想中的效果那么好。

韩文清说：“有我这样的队长在，霸图注定不可能变成兴欣那样灵活的队伍。但同时，你也是队伍战术中很重要的一个组成部分。现在我们还没找到合适的流氓选手，暂时没人可以在百花光影的掩护下扔黑砖了，但你在场上不必止步在这里。”

“你们在世邀赛的每一场比赛我都看过很多遍，霸图的其他队员没有王杰希、黄少天那么出色的能力，但场上的方式是可以学的。而且我们面对的队手也没有外国选手那么强的整体实力，让他们来应对是足够的。”

世邀赛场上，百花缭乱做主攻手的机会不多，但张佳乐打出了最佳的辅助。因为队友们都很强，他可以放心地铺开光影，每一次掩护都能让身旁的进攻完美发挥。

张新杰说：“这一点，就需要前辈和其他人多多练习配合了。你们的潜力都不止于此，如果能再大胆一点，有很大的可能会成效不错。前辈，你有信心吗？”

“当然有。老韩，张副，这赛季的冠军，咱们霸图势在必得！”张佳乐日常生活里有点毛躁，赛场上却是能全心全意交付后背的伙伴。除韩文清外，他是队伍里资历最深的人，个人能力也格外出色，因此韩文清与张新杰在这种时刻对他充满信任。

不过这时，张佳乐还对早上两人吵架的事情有点好奇。他试探着开口：“有个事儿想问问你们……”

“什么事？”霸图队内，甚至可以说是全联盟内最威严的两双眼睛一起落在张佳乐身上。

话出口的最后一刻张佳乐还是怂了，他掩饰道：“也没啥，就是待会儿去食堂，咱们一起走行不？我看那风太大了，怕没人拽着会被吹跑。”

大雪下了一天，直到夜里才停。张佳乐躺在床上刷朋友圈，看到孙翔发的轮回一众在机场蹲航班的图，他们几经周折这会儿终于坐上飞机了。他们也怪不容易的，一群南方人恐怕这辈子难得见几次这么大的雪，张佳乐饱含关怀地给这条朋友圈点了赞。

按照往常，晚饭后他和孙哲平都要聊几句的，哪怕是鸡毛蒜皮的琐事也要与对方分享。但是今天张佳乐给他发了一个微博上的搞笑新闻，对方却很久才回复。张佳乐问他忙什么去了，孙哲平好一会儿才回复他，手伤情况不佳，去做了理疗。

张佳乐马上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你手怎么样啊？严不严重？医生说什么了吗？是不是这几天太冷才影响到伤了？”电话刚接通，张佳乐就连珠炮式地问了一大串。

孙哲平一字一句地跟他仔细解释：“没有特别严重，就是昨天比赛的时候有点损耗。怕你不放心，病历给你拍照传过去了，记得查收一下。”

“那就好，你吓死我了。”张佳乐这才放松地靠在枕头上。他打开孙哲平发过来的病历图片，在医生潦草的处方体中辨认着关于手部伤情的描述。

“你呢，今天怎么样？”

“一切照常，就是今天早上复盘开会，又跟我们队长副队长聊了好多比赛安排上的事情。”

“我看天气预报上说今天青岛暴雪，你没冻着吧？”

“我今天穿可厚了，而且训练室暖气特别足。不过那个雪下起来确实有点吓人，风呼呼地刮，跟老妖怪咆哮一样。”

“北京还好，不过我看预报，下周会有雪。”

“话说你知不知道，我今天听了一个战队里的大新闻，老韩居然被张新杰训了！”

“还有这种事，到底是什么情况？”

“好吧，其实我也不知道原因，是小宋跟我讲的，他说他亲眼看见的。”

“小宋是老实孩子，看来这事八成是真的。”

“可能吧，不过我跟你讲……”

两人天马行空地聊着，没有谁主动提挂电话，就这么一直说了下去。后来，张佳乐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言语间逻辑也逐渐混乱，最后直接没声了。

“张佳乐？乐乐？”孙哲平试探着喊他，对面只有平稳的呼吸声，估计是已经睡着了，于是他挂了电话。

落雪宁静地堆积着，这是一个平凡的夜晚。